下聘之後, 林冉的身份在長安城也便不算是個秘密了。

只是林宅依然緊閉著大門，對外界的聲音一概置之不理，有一些因為政事出入過林宅的大臣們甚至還自豪的和同僚炫耀。

“我可看見小殿下了, 那個嗓門可真大，未來的皇後娘娘更是美若天仙。”

同僚不服：“得了吧, 你見到娘娘了？未來的陛下在，還能允許你擡頭瞧？”

“這……反正我是瞧見小殿下了，那哭聲一聽便知身體極好，殿下看著一聲不響，倒還真是個辦大事的人。”

“那可不是……現在朝中好些勸他廣納美人的大臣們都消停了, 只是不知，這登基大典定在何日啊？”

……

至於登基大典定在何時, 這件事情林冉一回憶起來就忍不住掐一掐身邊的人, 只因那日下聘之後，禮部的人給了她三個日子。

彼時已經是十一月二十，三個日子分別是十二月十一、十二月十五、十二月二十二，這古往今來，成親的日子這樣選還真是頭一遭，還不如不選得了。

二夫人在一旁忍俊不禁，禮部的人解釋道，“登基大典和封後大典歷朝歷代是要一同舉行的, 這登基的日子滿朝文武催得急, 必須要在年前定下來, 無奈，也只能委屈姑娘了。”

林冉不覺得委屈, 只覺得羞得慌, 聽了禮部的解釋, 便選了中間這個，十二月十五，那禮部的人笑道：“甚好，娘娘通情達理，以後定會是母儀天下的聖後。”

林冉當不起這樣的誇，笑著謙虛了幾句。禮部的人定了日子，便又換了一批人上前，開始量尺寸，定禮服了。

林冉那一日，真可謂是足足被折騰了一整天。

傍晚沐浴之後只想躺在床上，腳指頭都不想動一下。

陸珩進屋時，就瞧見 一個小人軟綿綿的躺在床上，陸珩揚起唇，走過去將人撈了起來。

“怎麽了這是？”

林冉見到他就覺得這人就是罪魁禍首，嗚咽一下咬在他的下巴上，咬了之後還不解氣，又伸手在他腰上擰了一把，誰知道陸珩腰上並無贅肉，只是硬邦邦的，林冉哼了一聲：“鐵人。”

陸珩知道美人兒為何生氣，笑道：“可是今日累著了？”

林冉：“不然呢？你見過何人成親三書六禮在一月之內的？”

陸珩笑著親了親她的手背：“是我不是，那群文官整日催我，我也著實是沒了法子，委屈冉冉了。”

林冉看了他一眼笑了笑：“我不委屈，只不過……你得答應我一件兒事。”

美人一笑，陸珩哪會說個不字，“何事？”

林冉故意朝他勾了勾手指：“你過來些~”

陸珩揚起唇，傾身上前。

美人吐氣如蘭，在他耳邊輕輕吹了吹，柔柔的呼吸和香氣讓陸珩猛地一震，但片刻後，林冉抽身離開：“我今日好累……要先去沐浴睡了。”

說完，就像一尾魚一樣哧溜一下從陸珩手中滑了出去，陸珩伸手，只能抓住一片絲滑的衣裙，又從指尖溜走。

他苦笑。

小姑娘當真是極其知道怎麽折磨他。

但陸珩卻沒追上去，這些日子，她的確也是累了。

林冉身體雖累著，臉上卻是笑著。

她也明白，陸珩是要補她三書六禮明媒正娶的名分，否則，他不會拖這麽久，更不會放著偌大的皇宮不住，每日都要來擠這個小小的林宅。

十二月十五……

說來，也真的就只有半月了……

十一月的最後一天，西域使團如約到了長安。

林冉這日也有些緊張，她有一年多沒見姨母了，也不知伽麗今日是否會來。上回她半道折返，又快馬加鞭的送了一封信去往西域，但信上只說長安有變故，並未提及她懷孕一事。也不知姨母知道，會是什麽心情。

西域使團要先進宮，陸珩昨夜便也接她進了宮，此刻林冉正在坤寧宮等著，午時過後，雙順終於領著人過來了。

林冉老遠，便認出了兩人。

元夫人和伽麗一同進的殿，伽麗似乎高了些，兩人見到林冉，均有些激動，但卻也記著規矩，當即要給林冉行拜禮。

林冉一把托住。

“姨母這是做什麽，當真是見外了嗎？”

元夫人雙眼含淚：“你如今身份不一樣了，規矩是規矩，走完規矩才是家人。”

林冉拉著她的手，也紅了眼眶：“哪裏有什麽身份和規矩，姨母真是要折煞我了，就當自家一樣，我今日進宮是迎你，待會兒咱們還要出宮去，去我府上坐坐的。”

元夫人這才應了一聲，伽麗此刻在旁邊也喊了聲：“表姐。”

林冉笑著點了點頭：“伽麗也長高了。”

雙順此刻上前，笑道：“殿下還在處理政事，說是讓夫人隨意些，就當在家中，晚些過來設宴。”

林冉忙道：“能回林宅用膳嗎？我一會兒就想和姨母出宮去了。”

雙順笑：“姑娘說想在哪裏就在哪裏。”

雙順說完，元夫人看了一眼他。

“那麻煩你告訴他，我在家裏等他。”

雙順笑著應是後，便退下了。

元夫人等人走後，才道：“方才見殿下時，只覺得他比從前更不易近人些，但是沒想到你和他倒是這麽好說話，他待你到底也是不同，姨母放心了。”

林冉臉一紅，沒想到這麽家常的對話也能被姨母瞧出些旁的來，“我與他向來如此的……”

元夫人笑：“那便最好了。”

林冉這次進宮的確也只是為了接人，她對皇宮並不熟悉，和姨母還有伽麗在禦花園逛了逛，便上了出宮的馬車。

馬車出了皇宮，行駛在長安城的街坊內，看著煙熏火燎的街市氣息，伽麗一下子就和活起來了一樣。

“哇，長安城好大呀！真熱鬧！”

元夫人顯然也更喜歡宮外的景色：“是很大，長安有一百零八坊，改明兒，咱們一起來逛逛！”

林冉想起一事，問：“姨母這次打算留多久？”

元夫人道：“怎麽也要親自送你出嫁的，天寒地凍的，我們想開春再走。”

林冉：“太好了！您多留一些日子，我帶您在長安多逛逛。”

元夫人笑：“好。”

馬車繞過街市，很快就到了林宅。

伽麗下車後對這宅子喜歡的緊：“表姐，這麽大的宅子，就你一個人住嗎？”

林冉一怔，似乎想起來了什麽事，但很快就被元夫人的話岔開了：“這宅子在長安不算大，等過兩日冉冉和姨母上街去挑挑，姨母再送你幾棟。”

林冉一怔，隨後笑道：“我差點兒忘記，我的姨母都快是西域的首富了。”

“首富不至於，但前三還是能排上的，我此來長安也是要置辦一些的，姨母還要給你備嫁妝呢。”

幾人說說笑笑，進了屋內。

小谷和微雨迎了上來。

“姑娘，西廂房已經都收拾好了。”

林冉看向元夫人：“姨母在我這住下吧。”

“嗯，也好。”

進了屋，團團的存在便瞞不住了，林冉有些尷尬，不知該如何開口的好，倒是元夫人，先拿出了一個長命金鎖，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：“你當姨母真的什麽都不知道？元家的情報，好歹也是幫我找到了伽麗和你的。”

林冉心中愧疚：“對不起姨母……”

元夫人擺了擺手：“和我道歉做什麽，姨母也不是那麽不開明的人，你們這一路走來的事兒我都聽說了，也當真是並不容易，姨母只怨自己，當初沒能陪在你身邊。生孩子的時候，受苦了吧？”

林冉笑了笑：“團團體貼，我沒受什麽哭。”

元夫人這才點了點頭，伸手將小團子接過，將長命鎖替他帶上：“來讓姨奶奶抱抱，真乖~”

晚膳時分，陸珩回來了。

當他看到西廂房的下人正在收拾東西的時候明顯楞了楞，再走到正院門口，裏面傳出來了一片歡聲笑語，原來會出來迎他的大人小人兒都不在，有那麽一瞬間，陸珩覺得自己像個局外人。

他摸了摸鼻尖，走了進去。

屋裏的人瞧見他的那一刻，齊刷刷的安靜了一瞬。

白日裏，他是作為未來的君主接見的人，可現在在這兒，他可擺不了什麽架子，見到元夫人的時候，還行了一個晚輩禮：“羽之見過姨母。”

林冉瞪大了眼。

倒是元夫人，坦然的笑了笑：“朝中無親人，宮外無君臣，這一點，陸公子倒是做的極好。”

陸公子。

陸珩聽見這稱呼竟意外有些心虛。

當初他將人軟禁的時候可不知道會有這麽一天。

林冉的視線在兩人之間穿梭了一會兒，也忍不住勾了勾唇。

所好的是這頓晚膳用的還算愉快，陸珩沒有擺絲毫的架子，就如同回門的女婿一般，林冉也很開心，問了許多西域的風土人情和趣聞軼事，元夫人最後放了筷子，嘆了口氣。

“當初你一封信說不來西域，可枉費了姨母的一片苦心，西域的宅子要比你這兒大上許多，姨母還專程為你備下了接風宴，邀請了西域眾多富家子弟，大家也都很期待呢。”

陸珩執筷的手一頓。

世家子弟……

林冉卻絲毫沒聽出元夫人的話外音，心中又愧疚又向往。

“總會有機會的，待明年天氣暖和了，我再去西域看您。”

元夫人：“不錯，這是個好主意，不然這次冉冉和我一起回去？三月春暖花開，正適合出游。”

陸珩：“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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